我把那晚在梨泰院拍的视频全删了：怕失眠到凌晨五六点，“离死太近了。”

记者/张涵实习记者/王映涵苏子涵吴琳

刘焘编辑/刘焘

事件的小巷里挤满了人

自韩国出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来，不戴口罩的万圣节还是第一次。

一夜之间约有10万人聚集在梨泰院商圈，成为8年来韩国死伤最多的事故。

截至韩国时间31日6时，梨泰院踩踏事故造成154人死亡，33人重伤。

目前已确认4名中国公民在事故中死亡。

医学专家表示，他们大多死于窒息导致的心脏骤停。

窒息造成的损害与其他事故相比更隐秘。

在当晚的梨泰院，即使脚下踩了手机和钱包，也没有人去捡。 因为很难低头。

在巨大的狂欢中，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拥挤”。

即使街上停着救护车，身边的警察也多次对倒下的人进行心肺复苏，但年轻人兴奋地跳着舞。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潮掩盖，似乎是“无声”的悲剧。

直到死伤人数上了新闻，人们才意识到这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脚下踩着钱包，谁也不去捡

要快速进入梨泰院酒吧街，地铁站1号口旁的上坡小巷是最方便的选择之一。

这条4米宽、45米长的小巷，一边是酒吧和商店，另一边是汉密尔顿酒店的外墙。

梨泰院位于首尔龙山区，是年轻人和外国人聚集的有名景点，餐厅、酒吧、俱乐部很多。

每年万圣节，这里都会举行庆典，餐厅将营业延长到上午。

另外，韩国各大学刚刚结束期中考试，一位中国留学生说：“去梨泰院就像万圣节约定的活动一样。”

10月29日晚上，刚来韩国上学三个月的李谦也准备出发。

他整理了头发，戴上了带有吸血鬼图案的紧身褡，戴上了十字架项链。

从四号线换乘梨泰院某地铁六号线后，乘车人明显多了起来。 他被夹在几个“马里奥”、“玉皇大帝”、“蜘蛛侠”中间。

当地时间晚上7点半，梨泰院地铁站已经客满。

警卫开始管理人流，每隔十分钟才放下人出去。

李谦本来要和其他朋友在车站见面，但是他们最后被人流裹挟着从不同的出口冲出了地铁站。

地铁站外的道路也大部分被人群占据，等待过马路的行人排起了长队。 李谦认为：“行人队伍有四条车道那么宽。”

走在汉密尔顿酒店旁边的小巷里，他被“带走”，这样人与人之间就能保持手臂的距离。

李谦身高1米65，只能看到眼前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去了哪条街，也看不见周围的店。

没能和朋友们见面，李谦暂时离开梨泰院，准备吃完饭再回去，“什么也看不见，太生气了。

”

一个多小时后，在地铁站旁的这条小巷里，留学生陈思礼也被朋友压死了。

他听到前方有人在吵闹，两股人流向不同的方向涌去，他走进小巷旁的饭馆想躲开，餐厅里也挤满了人。

陈思礼感到呼吸困难，像爬山时一样“喘不过气来”。

周围的女性拥挤得发出悲鸣，感觉脚下踩着手机和钱包，但低头也很困难，谁也不想捡起来。

尽管呼吸不畅，陈思礼还是不敢摘下口罩。

再过一个半月他就回国了。 机票已经买了。 如果感染了新冠不能回国的话，他会损失近万元。

“如果你在这里摘下口罩，它就会变成阳的。

”

晚上9点50分，李谦回到梨泰院。

这时的人流比两个小时前还大了。 李谦又沿着胡同挤进人群，越往里走越觉得缺氧，一抬头只能看到人们的脑袋，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还不知道，在今后几百人动弹不得之前，这条路会越来越拥挤。

怀疑救助活动延迟

警察和消防员被当作假扮的行人对待

李谦想找导航上的咖啡店，结果沿途人潮混乱，有人上坡，也有人下坡。

李谦的背包被压坏了，他双手紧贴在胸前，耸了耸肩，保护自己不被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人撞到。

他想录视频，但胳膊动不了，只能把下巴靠在手机屏幕上。

在混乱中，人们用各种方式连接着身体保持平衡。

李谦的朋友紧紧地抓住他的背包带，一群互相认识的女孩手拉手，一个高个子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有人掉了无线耳机，一直往下看，但没有机会捡起来。

一路上，李谦觉得自己踩到了很多东西。 旧纸板、食物、塑料瓶，甚至蜘蛛侠头套和女孩的长裙。

李谦在人群中感到头晕，觉得周围五彩缤纷的灯光耀眼，照亮了他的心，慌了神。

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开始爬上高处，跳上街角的绿化带，但许多人仍然沉浸在庆祝中。

酒吧门口，一个女孩子在跳着女子团体的舞蹈，人群也一起喊道； 一些打扮成《鱿鱼游戏》主人公的年轻人，拿着与每个行人打招呼、击掌的南瓜灯，向行人送幽灵包装的糖果。

一个高大的男子突然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周围的许多人差点晕倒。

“让开！ “狗孩子！ “没有眼睛吗！ ”，漫骂和吵闹的流行音乐混在一起。

李谦放弃找咖啡店，只是想离开。

他走出胡同不久，就发生了踩踏。

在女学生许安安对《南方周末》的回忆中，踏上了三岔路。 她的位置在小巷的下坡路上，“原来那个行人多得很受欢迎，前面蹲着人，越来越多的人蹲倒了，堵塞了。

后面的人一定想往前走，一直推着，有一大堆”。

现场视频显示，小巷下坡的路口挤满了不动的人，救援的行人想“拉”他们出来，重合的人们纹丝不动。

据韩国警方和消防部门称，22时15分左右，消防部门首次接到报警，称其被困在梨泰院站小巷，需要救援。

此后，500多名消防员和1100多名警察被派出，消防队员到达现场后，进行了50多名心肺复苏，很多伤员被送往附近医院就诊。

韩国媒体在分析救援延迟的原因时指出，参加救援的警察和消防员被视为万圣节乔装的行人，救援道路不通了。

当晚10点半，刚到酒吧街的留学生陈晟听到有人喊“让开”后，看到几个警察拿着手电筒推开人群。

警察有20多人，从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之后陆续有人被运出。

在巴斯街和事发小巷的十字路口留下了空地，警察把晕倒的人拉了出来，摔倒在地上。

陈盛站在酒吧门口拍了一段视频。 随着酒吧的休闲音乐，警察为前面20多个人做心肺复苏，远处躺着更多的人。

陈晟觉得大家好像还不了解情况，“很淡定”。

他也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酒吧的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说“晕倒了”。

晕倒的人跷着脚出去了，他不敢仔细看。

同行的朋友随后被叫去救人，看到有人脸发紫，有人嘴巴和肚子露在外面，他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更严重。

路上停满了救护车和消防车。

陈思礼花了半个多小时回到城里，但他一直没见到朋友，只好一个人回家。

进入地铁站时，他环视梨泰院，一些年轻人还随着音乐跳舞，似乎对这场事故很无知。

人们在事件现场追悼

我删除了当晚的所有视频

晚上11点20分，被踩压的人们慢慢走出去。

和朋友失去联系的杨蒙来到小巷，说：“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没有立足之地。”

认出朋友时，杨蒙觉得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身体也还很热，他和行人一起把朋友送到路边，只有这样才能快点上救护车。

但是救护车数量不够，杨蒙不得不等待，为朋友心肺复苏，周围也在救助各自朋友的行人。

半个小时后，朋友终于被拉上了救护车，但当时“身体已经冰冷”，一切都晚了。

杨蒙依然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伤中，但后来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位已故女性的照片，“这位女性在我旁边接受救治。 我正在救治朋友，但最后没能帮上忙。

”

首尔大学附属医院急救医学科教授洪基正对联合新闻表示，由于大规模人员踩踏事故，到救人时，已有多人窒息死亡，心肺复苏无效。

他把很多牺牲者的死因归结为窒息导致的外伤性心跳停止。

急救人员赶到时，多名伤者已停止心跳，表示被人胸廓按压压迫，肺部无法膨胀，死于呼吸衰竭。

当晚，留学生程瑾拍摄了很多视频，记录下自己走出地铁站时，随着人群走上楼梯，在大街上遇到的“钢铁侠”、背着白翼的“天使”和酒吧街上的行人。

睡觉前因为害怕而关掉了视频，但还是睡不着，到了早上五六点，“睡不着，离死太近了，就是这种感觉。

”

从梨泰院回家的路上，陈晟没有和朋友说话。

他第一次说：“有人死在眼前，有点无知。

“两点半左右，他回家看了新闻。 那时，死亡人数只有两人。

晚上，他的心怦怦地跳着，“也不害怕，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也许突然对生命产生了敬畏。

”

据韩国消防部门称，这次事故的死伤者大多是20多岁的年轻人。

事件发生后，梨泰院地铁站的1号口前摆满了白色的菊花和烈酒。

一位女性和朋友一起离开当晚的梨泰院，她说最近再也不打算去那里了。 “我们没有直接经历，但遇难的人，可能有人会从我们身边经过。 (想到这一点)非常痛苦。

生命很脆弱。

”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谦、陈思礼、许安安、陈晟、杨蒙、程瑾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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