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堡phd学姐说：世人可爱，世事可戏

采访Mia之前我紧张的不行，这样那样的问题琢磨了半天。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博士生姐姐，我只在开组会时听过她的声音，淡淡的，沉着的，条理清晰的。所以当半个小时后，她眉飞色舞地在视频那头和我分享怎么做辣子鸡时，我一度非常恍惚。

辣子鸡

“这个肉炒干后，加老抽，蚝油，胡椒面儿，还有那个…香油！对！香油，豆瓣酱…”“不辣的辣椒捡一大把，放进去炒，哇，完美，真的…”

八十分钟的采访， 我们可能把四分之一的时间花在了猪蹄，土豆，墨西哥牛肉饼上。

于是在口头切磋厨艺的同时，我也审时度势地把自己理好的采访框架扬手扔到了桌子另一头。

博士也想躺平

“我觉得要是我在国内读一个博士，可能是一种折磨。”Mia特别诚恳地看着我说。

在我的框架里，我设想她多少有过一些挣扎和犹豫，要不要读博，国内还是国外。

但是她的答案很直接，也很肯定，“我基本没考虑过国内，也没考虑国外申不上怎么办，我想申就去申了，大不了回去工作。”

“为什么不考虑国内？“我死缠烂打。

“因为觉得现在国内的博士很辛苦，国外的博士稍稍能work和生活balance一些。”她很真实地回答。

“当然我现在也很忙很累。然而国内如果碰上严的导师，可能要一天坐在那儿工作十二个小时，国外的话更自由些。不过哪儿的博士压力都是很大的。”她朝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Mia的一周有六天工作，一天休息。她往往会用这一天做做家务，打打球，勉强维持一些balance。不过她每天都会做饭。

麻辣小龙虾 板栗烧排骨和凉拌西兰花

“你还是一个很生活的人，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没有那些比较具有生活仪式感的元素。”

“我觉得是的，像做饭，它就是我现在生活当中为数不多的一个时刻，可以融合点艺术感和创造力。每顿饭我都可以研究一下，诶这个比例调一下是个什么味，多焖锅里几分钟质感会有什么变化。算是短暂可以从各种research和作业里脱离开来，会让我感觉自己多少是在生活。”

“最重要的是做实验可能崩了就…对吧，但是做饭怎么都还可以吃，真的就还挺开心的。”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开篇提到长达二十分钟的厨艺交流就是这样开始的。

“留学生之间的共同话题不要太简单。”末了，我们如是总结道。

“不过你当时留学，有没有遇到很大的阻力呢？比如我家人一度不太同意，导致我中间犹豫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差点就要放弃掉……”

“是没有什么阻力的，主要原因是尽管我会和别人商量，但最后还是会因为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说这话时正淡淡地微笑着，底气很足。

“你好酷哦，真的。”我由衷地感叹。

因为提前做过功课，我知道Mia这一路走来的确经历过重大转折性事件。比如大一时从工业设计专业转到了水处理专业，比如研究生毕业工作，一段时间过后决定继续申请国外的博士。

就拿大一转专业来说，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工业设计的重点其实是设计，偏向艺术和审美多一些。

她可以在填报志愿时一时兴起选择艺术，也可以在发现自己没那么适合后及时退出和止损。拿得起放得下的果断，实在是让我很羡慕。

“其实很简单，这件事决定权在自己，承担后果的也是自己，想清楚了，这整个过程和其他谁都没有关系对吧。那么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就好了，不用有太大的思想包袱。”

“那你对于自己的决定会后悔吗？”

“我不喜欢后悔，但是to be honest，当然会哈哈哈…”

画面卡在了她笑的意气风发的那一帧上。

鸡汤之夜

两分钟后，她又打了回来，“刚才那儿信号不好，我换了个地儿”屏幕那边的Mia找了个台阶坐下，依然是特别友好地看着我。

周末夜景

“刚才说到哪儿啦？哦对，后悔”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怎么说呢，就是很多人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我当时做了另一种选择，结果是什么样，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但是我是会刻意控制，不去这样想，因为其实这些所谓的利好将来的选择，在当时已经是作为机会成本被放弃了。”

“我懂你意思。其实很多时候在某个节点你做的都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但是每一个局部最优不一定导致最好的结果，对吧？”我想了想补充道。

“对对，这在你们数学叫什么，区域最优和全局最优？”

“exactly.”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杠铃般的笑声中满是成年人互干鸡汤的心酸无奈。

“我刚刚还想到了一句话，特别应景”她眨巴着眼，“但这句是真鸡汤。”

惊讶于我们对于谈话的默契定位，我点了点头，“你说，我去喝杯水解解腻。”

“行”她深吸一口气，“就是人生不是一个旅途，它并不是说你一定要到某个终点。”

“它是一段音乐，然后一段舞蹈，你就去跳舞，你就去听，你就去唱歌。”

顿了顿，她继续道，“它重要的不是那个终点，而是你在路上看到的风景。你在路上所经历的这些东西。”

中秋

“讲完了？”我感到头皮发麻，端着水杯不知道该不该喝。

“嗯。” 她深藏功与名地笑着。

“讲的很好，我很想给你鼓掌，但是我手不够。”我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哈哈哈好了好了，其实这是我对追求最优的解读，“她为自己的冷幽默打着圆场，”就是你永远不可能站在一个全局最优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因此它只是一种理想化的，回溯性的定义。西方哲学有讲辩证看待对立事物，淮南王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道德经》主张祸，福之所依。可能用在这里有点极端，但是我想表达的是，与其绞尽脑汁地去选择最优，或者事后去反省惋惜，不如享受这个过程，坚持自我一点，做选择果断一点。”

成年人的辛酸与自白

“那我很好奇啊，”我喝了口水，想要摆脱这种被布道的感觉，“像我们把环境，化学，生物，材料称作四个天坑专业，你当时是怎么…”迟疑了一下措辞，我还是说了下去，“怎么果断跳进坑里的？”

“所谓天坑就是相对来说没那么好找工作吧，”她没有介意我用词的鲁莽，“但是说白了现在在大家的眼中，除了计算机没有什么好专业。在国外可能我们觉得医学还有就是律师金融都还挺好的，但是现在国内除了计算机之外，其他的，像你要是学土木，别人说你搬砖；学环境，化学，生物，材料，说是天坑；说学医的话就说医学生又苦又累，医患纠纷此起彼伏，费力不讨好。总之无论学啥，都有人给你劝退。”

“不能再真实了，业内人士永远劝退，”我赞同地笑了，“那环境专业的话，就业情况到底怎么样？”

“专业可能相对来说会有好不好就业，薪资高低的，但是整体来说环境工程算中等吧，就是它属于一个工程类的，可能相对工薪资没那么高，但也绝不是说进去之后觉得就活不下去的，没有这么夸张。”

“国内或许卷一点，但是美国的话除了开始刚开始找工作那段时间压力大一点，之后settle down了就会轻松很多。像我室友，朝九晚五从来不加班，周末也不加班。”她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science adventure center

“虽然但是，你转到这个专业的时候是还在国内读本科吧？”我开始觉得我有点像那些跳占的媒体，技巧没精湛多少，抓住不放这种讨人厌的精神倒是参透的很快。

“其实我读大学的时候它还不算天坑，就是一五年之前啊，土木类的专业是非常火的，招分很高，你可以了解一下。Ironically，当时计算机就分很低。”

“是的，哪个领域其实都有这种周期性。就像大概二十年前计算机也大热过一次，距离15年再火起来中间有十几年的一个冷却期。”我附和道。

“对，”她点点头，“但是像我们土建类，它是跟基建周期相关的。比如说你一个城市发展到一个成熟期。发展到一定规模，你那种基建这一组可能就做完了，之后也不会再去大修大建了。所以会有到达饱和的这样一个状态。尤其在美国，它更不是一个很热门的专业，因为他们基础建设已经很好了，就不需要怎么去有技术上的创新了，那国内可能去做污水处理，城市供水，城市排水这种基础建设，就还有比较大的空间。”

“我知道你又想问我既然有这么多机会，为什么不在国内发展，是不是？”她狡黠地冲我眨眼。

见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继续说道“因为我之前工作过一段时间，对于工作其实是有一些认知的，我也知道别的工作的同学在做什么，我觉得不是很适合我。”

“那他们是做什么呢？”

“设计院呀、地产呀。然后现在这两年考公务员就很热，就有蛮多考公务员的。”

“那你呢？”

“其实我选了phd，这个答案就挺明了了。我知道像金融的话，phd相当于是一些大机构或者hedge fund的准入门槛。但是我们这个专业读phd基本就是高校工作这一条路。这也是我理想的职业规划，社会地位挺高，没事蹲实验室做研究我也很开心。”

我点头，“就是你还是更享受一个人做事儿，然后更希望有个纯粹点的工作环境对吧。”

“是。而且这样一个职业你的时间也会非常flexible, 也比较有创新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这是Mia第三次强调自我的概念。

高速路上的美景

我现在知道，她是把这种尊重自我想法，保持critical thinking的原则贯彻到一言一行的。

Share info of infoshare

“像你这样一个不容易被忽悠的人，infoshare当时是怎么说服你加入的呢？”我不禁好奇。

“technically我算是创始人之一。”她眨了眨眼。

“That make sense.”我点头如捣蒜。

“但我不算牵头人啊，当时也是觉得平台理念和我自身想法契合所以加入的。”她调皮地冲我眨眨眼，“留学生嘛，大多数都是一个人远离至亲，漂流过海过来读书打拼，其实是很希望在遇到问题时有人能实时分享经验，孤单时有一群人可以陪伴在自己身边唠嗑解闷的。所以我觉得建立一个信息共享的平台是特别好的想法。然后我知道也有很多对留学生有不少误解的人，那么这个平台也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输出端口，去让更多人了解我们这个群体。”

“对了，顺便在这里讲一讲啊，infoshare绝对不是在做中介。因为做中介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一件事，它只在你留学申请时起了一瞬间的作用，就像一个应试的技巧一样，其实是无用功。”

“我希望大家留学本身，而不是留学前申请的这道坎。不管是学习，工作，还是生活，我都希望能给大家带来长期的一个积极影响，这是我们infoshare求学人的初衷…”

Mia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知道是她网又断了。

但是这个结束的时刻似乎来得也挺合适，我知道她时间紧张，于是没有再拨过去，只打字表达了感谢。

过了一会，她回道“我还以为你会有一个part让我给学弟学妹一些寄语。”

“请讲。”

“我想说，有意义的事情可大可小，自己判断好去做就好了。“

“没了？”

“没了。但是我这句话讲的很真诚。”

rock city

“你要不再把我们这篇采访的题目也起了吧。”

“嗯…世人可爱，世事可戏？”

“可以说是毫不相关了，这就是标题党吧。”

“要的不就这效果？”

“行，那就这样。”

排版设计：Ava文字：Yoyo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