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州大学 疫情下的意外收获：哥大图书馆整理旧典，胡适像重见天日

被搁置半个多世纪的胡适

1950年代中期，为了纪念哥伦比亚大学建校200周年，东亚图书馆馆长林顿（P. ）写了一本书，名为《哥伦比亚大学亚洲研究博士、硕士论文目录》。但出版后，华人世界却指出其中有瑕疵，因为这些博士生中，居然没有包括在中国享有盛誉的胡适！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不过，林顿的研究和反驳是有理有据的：他所依据的是哥伦比亚大学官方文献目录，对此他不应承担责任。但大家还是不愿意接受，为什么著名的华人明星学者胡适被排除在外。

没想到，在后来担任过北平图书馆馆长、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工作的著名图书馆学家、目录学家袁同礼1961年出版的《中国留美学生博士论文目录》中，胡适还是“问题人物”之一。当时正值哥伦比亚大学建校200周年，胡适恰好居住在纽约。曾担任过北大校长、驻美大使的胡适，以哥伦比亚大学著名校友的身份频繁出现在哥伦比亚大学，对此事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保持沉默。有意思的是，此时胡适正在哥伦比亚大学与“老乡”唐德刚做口述历史，唐德刚“不识时务”，直接向胡适询问此事。 据唐德刚回忆，胡适当时对此事的反应是“苦笑”和“尴尬”宾州大学，并未给出明确答复。但此事并未因此而结束。20世纪70年代末，因《胡适杂记》和《胡适口述自传》的出版，胡适博士学位问题再度引起质疑和轩然大波。

事件的起因是唐德刚没有得到胡适的正面答复，只好在上述两本书中自作主张，认为胡适之所以在1917年没有拿到博士学位，是因为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只读了两年，没有在校园住够年限。后来又有消息称，他带了100篇已发表的博士论文，才在1927年拿到了学位。唐德刚在总结这件事情时，曾感叹：“任何人都会有几件‘人生遗憾’，如果胡适先生也有这样的事情，上述这些小事，或许就是胡先生想到的‘人生遗憾’之一。”现在想起来，1950年代的胡适确实对这件旧案无言以对，此时的他，正漂泊在异国他乡，一度风光无限，想从政，但为时已晚。 他想继续学业，但似乎很难找到住的地方。

1917年，他以博士身份回国，并被授予教授职称及多项福利；1922年，胡适接任国立北京大学教务长兼代理文学院院长，声名鹊起。后来，他于1927年回到美国，与导师杜威、吕蒙、郭秉文等人创办了华美协进会（中国）。当年，新成立的华美协进会出版了《中国留美学生学位论文名录》。该书收录了1902年至1927年间中国学者在美国留学所获的硕士、博士学位论文。该书由吕蒙、胡适、郭秉文等人编撰。根据纽约华裔人文学会最近发掘并重新出版的这份目录，胡适的博士论文明确列于1917年。

如果胡适参与了这本书的写作，那无疑就是他对此事的权威见解。因为胡适1927年刚刚从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他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应该写上什么日期。即使胡适没有参与这本书的写作，作为华美协进社的主要创始人和核心人物，出版了这么重要的一本书，我相信胡适当时不可能没看到。看到里面白纸黑字的错误或瑕疵，却不去改正，只能说明胡适故意“弄错了”，让人以为他在1917年就当了医生——明知不是，却还这样写，这或许就是唐德刚先生所说的胡适不可告人的秘密。幸好，这本最近才出土的小书流传了极少的几年，几乎没有人看到。 就连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工作的唐德刚也没有看到（当然，上文提到的林顿和袁同礼也没有看到）。如果唐德刚看到这些白纸黑字的物证，他就不会“不识趣”地当面问胡适如此尴尬的问题了。还有很多材料可以证明胡适1917年并没有拿到博士学位。巴特勒图书馆还收藏着胡适为了申请博士学位而向哥伦比亚大学提交的英文博士论文，是胡适1922年在上海亚东图书馆印制的。扉页上特别用英文注明：本书“为满足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的要求而提交”。胡适于1927年将此书提交哥伦比亚大学，并获得了博士学位。 如果胡适在1917年就获得博士学位，他就不必在1922年出版这本书，也不用在扉页上写这段话，这些细节都是白纸黑字的。

这次事件是哥伦比亚大学历史上的一个特殊案例，或许是因为性质特殊，胡适问题当时处理得比较模糊，因此林顿和袁同礼等人都无法深究此事。但一直都是一个热门话题，留下了很多猜测。大家都知道答案在哥伦比亚大学，但哥伦比亚大学却沉寂如山。由于胡适曾经担任驻美大使，在美国获得过30多个名誉博士学位，名气很大。当时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对于哥伦比亚大学来说也是非常棘手的，哥大甚至还封存了相关记录。时过境迁，情况发生变化，现在是该亮出这件事情的底牌的时候了。在新冠疫情期间，图书馆对旧物进行了整理。 巴特勒把几十年前校友捐赠的胡适画像悄悄挂在三楼大阅览室门前，并用下面的一块牌匾说明，胡适1917年完成博士学业，但直到1927年功成名就才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博士学位。虽然这个迟来的、妥协的介绍有些含糊，但勉强算是官方间接的定论，也算是保住了胡适的面子。

2.巴特勒的中国情结

不只是胡适，让中国读者感兴趣的是，巴特勒图书馆里还有许多与中国有关的珍宝。比如，顾维钧的与中国近现代史有关的秘密文件有282箱，包括他的日记、书信、历史文献、笔记等；张学良的日记、书信、访谈记录、录音、未发表文章等约5000件；宋家书信、胡适的口述资料、李宗仁的口述记录和原文，甚至陈公博的私人文件和他临死前的“遗书”，都存放在这里，在世界上独一无二。此外，民国时期许多重要、著名的人物，都将自己的生平资料和文献捐献给这个图书馆，供后人研究、思考、评论。

哥伦比亚大学为何会收藏如此多的中国学者或政要的档案？原来，这些人都与哥伦比亚大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有的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有的是哥伦比亚大学邀请的知名人士，还有的是由哥伦比亚大学校友及其他有关人士捐赠的。比如，哥伦比亚大学校友濮爱德，是一位传教士、作家、医务工作者。抗日战争时期，她曾任国际工业合作纽约总部主任。晚年，她捐赠了抗战时期美国“对华援助委员会”的档案资料180余箱，包括大量书信、电报、会议纪要、工作报告等原始文件。其中既有毛泽东、周恩来、朱德、董必武等亲笔信，也有宋庆龄及其家人、斯诺、史沫特莱、白求恩等的信件和手稿；此外，还有赛珍珠的书信、老舍手稿等原始资料。 这些都是研究中国近代政治史、社会史乃至文学史的珍贵第一手文献。

哥伦比亚大学早期与中国还有其他历史渊源，特别是在塞思·罗威担任校长期间（1890-1901）。罗威家族靠与中国做生意发家，据说其祖先曾创办广州齐昌对外贸易公司，并协助经营十三行。在出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之前，罗威曾长期在自己经营的中国茶叶和丝绸贸易公司工作。基于这些经历，他对中国的兴趣远超常人。在任期间，1901年，他在校长卡彭蒂尔的建议下，接受了华工丁隆的捐款支票，发起成立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学系；还与中国清政府建立联系，接受了慈禧太后赠送的约一万册的巨型百科全书《古今藏书》，成为日后东亚图书馆的镇馆之宝。

洛克菲勒大学还在学校图书馆（后定名为洛克菲勒图书馆，现为行政主楼）内设立了中国馆，陈列着许多珍贵的中国文物。纽约具有地理优势，拥有许多世界著名的博物馆，可以帮助师生参观和研究世界文明与艺术。哥伦比亚大学并没有像耶鲁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那样刻意发展其文物收藏。但洛克菲勒图书馆的中国文物收藏并不弱，保存着从史前中国到各个朝代的一些重要珍品。

哥伦比亚大学一直延续重视中国文化的传统，在民国和抗战时期，利用美国在华机构和校友，从战乱中抢救出大量中国古今图书、地方志、家谱、民间志和各类手抄本，成为北美乃至全球某些特殊资料收藏最全面的图书馆。这些特殊珍本书籍都收藏在东亚图书馆。近年来，由于疫情和装修，东亚图书馆暂停了正常运营，这些资料的收藏和借阅全部由巴特勒图书馆负责。

除了逝去的文物和文献证据，巴特勒的众多史料和珍稀文物至今仍在发挥重要作用。例如前文提到的大量有关近现代中国的手稿，包括原始的口述记录、图像和珍稀的第一手资料收藏，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研究者和历史学家前来获取资料、撰写论文。对中国名人乃至历史案例的研究也做出了巨大贡献。除了亚洲和欧洲的文物、手稿和口述资料收藏外，这里还收藏有埃德加·爱伦·坡等美国文学奠基者等早期美国作家的手稿和首部作品，也是研究美国文学的一大中心。

三位管家：24 小时照明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历史上有30多个图书馆，巴特勒图书馆只是其中之一。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图书馆？简单来说，它是由巴特勒校长于1902年发起建造的，是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系统中最大的单体图书馆，也是学校最大的建筑之一。

其宏伟的建筑几乎横跨整个校园，不仅气势磅礴，更是实实在在的精神支柱。即便学校所有建筑都关闭，你也能确信这里会接纳你。也就是说，学校其他图书馆都有作息限制，但巴特勒图书馆主阅览室却是24小时开放；这座图书馆除了法定节假日外，几乎全年无休。它就像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一个让人心静下来的宁静伊甸园。

从宏观上看，整个巴特勒大楼就是一个大阅览室。除了阅览室，还有十几层恒温恒湿、保存完好的图书馆，数以百万计的藏书，在师生需要时随时可以取用。图书馆里除了藏书丰富，还有各种小空间，供两人或小组讨论或写作。六楼的阅览室有很多古书，包括很多中世纪和莎士比亚时代的巨册，封面都是羊皮纸。开本大如报纸，出版年​​代在1400年至1600年之间。按照国内的标准，这些书是典型的珍本，应该放在玻璃柜里，但在这里，它们却正常陈列，任人欣赏、随意翻阅、欣赏——当时欧洲的造纸印刷业才刚刚兴起，这些古书的纸张非常厚实，很有质感。 幸亏当时化学技术还不发达，古人只能用最原始、最有机的方法制作无酸纸。因此，这些古纸虽然今天摸起来有些粗糙，但经过几个世纪的抚摸，依然柔韧如玉，纸色如玉，古印刷机上的字母和字模竟然看上去崭新如初。

图书馆的天花板有好几层楼高，按照现代人的实用设计，头顶上空出的巨大空间可以再建三四层楼，能坐下多少学生啊！——但当年的设计者不这么认为，如今的大多数来访者也不这么认为。据图书馆工作人员说，它要让你感到清爽和震撼。这种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拉上去的状态就在你眼前，你怎么能不努力呢？

所以这里的学生有凌晨两三点睡觉的习惯。考试季的时候，我有时会去阅览室看看。这里真的就像中国春运期间的火车站，到处都是埋头苦读的人。来晚了的找不到座位，就坐在地上。有些人甚至带着毯子和外套玩一整晚。

4. 借着你的光，我看见了光

哥伦比亚大学的守护女神是雅典娜，古希腊智慧和才智女神，也是战争女神，巴特勒图书馆门口的女神雕像也是她。

图书馆入口处，雅典娜的画像作为伟大启示的象征，预示着在光明与邪恶的斗争中，光明与文明的力量终将引领人类走向进步与完美。画面中央是女神雅典娜，右侧一束强烈的光芒将正义与邪恶分开，地狱之火熊熊燃烧，魔鬼手持烈火与长矛疯狂冲上来。高贵的雅典娜安详而冷静，左手抱着魔鬼，右手安抚劳作的生灵，寓意着光明能将愚昧与启蒙分开，引领那些“正在牺牲、堕落、渴望的人们”走向通往天上光明的道路。

画面左下角，一群劳动者在布满荆棘和困难的道路上艰难向上，他们似乎对方向和困难感到迷茫，不知道如何用双手和大脑去逃离席卷而来的混乱和痛苦。左上角的三位天使分别代表法律、艺术、科学，以及人类历史进步的指导精神。两群人神在哥伦布女神原型雅典娜的庇佑下不断前行。她站在画的中央，高举盾牌，对抗邪恶、无知和贪婪的灵魂，用光明指引他们的脚步。

这幅巨幅画作正是这座神庙图书馆的宗旨，即弘扬光明精神和人类进步。如今是人类世界知识爆炸的时代，没有哪个图书馆可以包罗万象，巴特勒图书馆依然如此。但这里有完善的管理制度，确保满足读者的需求。比如这里规定，凡是两年内没有借阅过的书籍，都会下架，送到新泽西的大图书馆；但如果有巴特勒图书馆没有的书籍，读者提出申请，大图书馆一般会在一两天内迅速快递。即便读者需要巴特勒图书馆遗失的书籍，也会在第一时间通过图书馆网络从美国各大学乃至世界各地的图书馆系统迅速借阅。如果接受扫描版或电子版，这样的书籍甚至能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到你的手中。

以前没有网络的时候，巴特勒的硬件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学校原本有一个图书馆学系，拥有世界级的图书馆学研究人才，在图书目录编纂方面也独具品质。直到现在，还保留着一个早期的目录室。30多年前，图书编目尚未电脑化，一切找书方式都是手工完成的。为了方便读者找书，这里发明了多种系统。除了一般的按作者姓名字母排序外，还有按书名、按年份排序的目录，比较独特的是专题目录和关键词目录。每个目录就像几面高墙一样，占据了几十个书柜的面积。这个原本有好几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长厅，就像是书柜森林。每一个卡片抽屉就像是百年前的中药店，塞满了带有文字说明的口袋卡片，加起来有上百万张之多。

这些卡片有的摘录了主题，有的精选了关键词，真是贴心又对读者有帮助。在过去，图书馆员是学者，是引路人，凭借着广博的知识，可以授课或撰写学术著作。随着现代电子数字化的强大冲击，老一代图书馆员逐渐消亡，年轻一代也少有将书本和知识视为神圣的精神。电脑提供了便利，比人的记忆力强，但却没有人脑那样的灵感思维和创意闪现——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知识、信息或史料，会像散落在深海各个角落的宝石一样永远沉睡。如果没有某种灵感的召唤，它们可以永远沉睡，没有任何联系，但有了灵感思维这根魔杖，它们就能瞬间服务于我们的主题，发出银河般绚烂的光芒，而这并非单靠电脑或出色的记忆力所能做到的。

所以宾州大学，研究古典知识是需要付出艰苦努力的。今天，计算机技术发达，年轻一代拥有许多超越前辈的研究工具，但今天研究古典知识的总体成果很难超越古人，这证明计算机和技术不是终极炸弹；再多的珍珠玉片，也需要设计师和金线，才能成为珍宝和皇冠。

这些都是时代变迁的灵感。并不只限于一家图书馆。一般来说，在巴特勒看一天书，你可能会忘记时间。出去散步，会看到巨大的天花板上用巨型字母镌刻着一些巨人的名字：荷马、希罗多德、索福克勒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德摩斯梯尼、西塞罗、维吉尔。东墙上是：塞万提斯、莎士比亚、弥尔顿、伏尔泰、歌德。西墙上是：贺拉斯、塔西佗、圣奥古斯丁、圣托马斯·阿奎那、但丁。每个字母都像窗户一样大，在百米之外都能清晰可见。

哥伦比亚大学的校训是“In thy light shall we see light”，可译为“借着你的光，我们才能看到光明”。直译过来就是“有了你的光，我们才能找到更多的光”——一切美好的图书馆灯光都像这盏照亮漫漫长夜的灯，引领学生找到更多更明亮的光，引领他们走向巴别塔，走向真正的天堂阶梯，帮助他们实现梦想，造福人类。（编辑：孙晓宁）